第九十八章 不换思想,就换脑袋 (第1/2页)
徐阶跟着来到苏州府衙大牢门前,只见大门两边,以及高墙下面站着的那排军士,姿态不凡,绝非警员和一般牢子。
走近去仔细一看,从新式军装上看出这是一支镇卫军。
徐阶惊讶地脸上的肉在不停地抖动,“镇卫军,海瑞居然调用了镇卫军?”
舒友良笑着答道:“前两日,南闱舞弊案主犯阮仁道被人在大牢里毒杀,我家老爷觉得朝廷颜面尽失,于是拿着皇上赐予他的虎符一块,调了一营神捷军过来护卫。”
神捷军。
骨架是当年剿倭精锐,熟悉江南情况,但江南世家豪右很难插手其中。
海瑞居然调来这支军队,用以看管大牢和里面的要犯。
阮仁道被毒杀才调来的,我信你个鬼!
海瑞真是够谨慎的,要是当初我知道
又有什么用呢?
棋子布好,开始下棋,我和江南世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,敢挣扎也是一个死字。
舒友良上前,向看管的营正呈上牙牌和文书。
营正再三验过后,这才放舒友良和徐阶主仆三人进去。
拐进大牢深处,里面阴森可怖,弥漫着一股让人恶心的气味。
按照舒友良的吩咐,管牢的队正把徐琨带到一处单独的监牢里,舒友良和管事仆人两人在外面等着,徐阶一人走了进去。
里面只有一盏油灯,挂在外面墙壁上。进门看到一道栅栏,徐琨缩在里面,听到推门声,他回过头来一看,惊喜地扑了过来,双手紧紧抓住栅栏,嘶哑着声音喊道。
“爹爹救我,爹爹救我啊!”
徐阶冷冷地看着栅栏后面的徐琨,看着往日锦衣玉食的老二,今日变成了乞丐一般,眼睛里全是求生的乞求和渴望。
“父亲,儿子被奸人蒙骗引诱,才犯下这滔天大罪。儿子真不是有心,只是游戏玩笑,真的只是戏耍而已。”
徐琨痛哭流涕,连连磕头。
“孽子,你们是不是有心不重要,皇上只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意。玩笑,游戏玩耍。呵呵,伱们胆子可真大啊。
皇上瞪着江南,遍寻差错,眼睛都要瞪出血来,你们却胆大包天,不自量力,玩起谋逆弑君的游戏。
现在知道错了?晚了!”
徐琨不敢置信地说道:“爹爹,儿子是被奸人蒙蔽,被奸人引诱。父亲,你是知道儿子的,那有胆子做这等事。
还有那些东西,我们游戏之后,叫人烧掉,我们都看到灰烬,怎么又出来了,我们也不知道啊!”
徐阶靠着冰冷的墙壁,努力不让自己瘫软在地上,“老夫当然知道你没有那个胆子谋逆弑君,当然也知道你们复兴社里,有奸人,有内鬼!
他们哄着你们,引着你们,那些证据当然要留下来,怎么可能烧啊。灰烬,随便烧本书,烧几张纸,你知道是真是假?
只是这些人,不知是锦衣卫、东厂还是商业调查科。
可是又如何?
现在证据确凿,谋逆弑君,是要杀头的。”
徐琨疯狂地喊道:“爹爹,你可是内阁首辅啊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!你连你亲儿子都保不住吗?”
徐阶睁开眼睛,冲到栅栏前,须发皆张,愤怒地大吼道:“孽子,以前你仗着老夫的权势,在东南呼风唤雨,就真以为自己可以呼风唤雨,以为老夫可以一手遮天吗?
错了!我大明朝只有皇上可以呼风唤雨,只有皇上可以一手遮天!”
徐阶大声嘶吼着,对徐琨吼着,也是在对自己喊叫着。
糊涂啊,过去的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啊!
看不清皇上,更看不清自己,才落得今日的下场!
“你现在要我替你遮风挡雨,晚了!老夫都站在风雨里,成了落汤鸡,成了世人的大笑话。
什么游戏不玩,居然被人怂恿引诱着玩谋逆弑君的游戏,闯下大祸了!
历朝历代是诛九族,唯独我朝是诛十族!
诛十族啊,孽子!
老夫筚路蓝缕数十年,终于把徐家列为江南世家翘首,结果被你一朝尽毁,一朝尽毁啊!”
徐琨浑身发抖,不知是不是吓的,他抓着木栅栏,眼珠子都要瞪出来,疯狂地说道:“张叔大,他是内阁总理,他是皇上的老师。
父亲,张叔大是你的得意门生啊,求求他,求求救救儿子,我给他做牛做马,拜他做干儿子都愿意。”
徐阶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,又靠在墙壁上,痛苦闭上眼睛,语气变得缓和起来,也变得更加凄凉。
“叫张叔大求情?
以前老夫看他在百官面前重拳出击,在皇上面前唯唯诺诺,以为他变了性子。现在才明白,他那几年西苑西安门书堂里,太孙老师没有白做啊。
三岁看到老,他在六七岁时就看清楚了我们的皇上,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清楚皇上的手段。
人人都说高拱看不起年少的皇上,其实老夫以前何曾看得起他?”
徐阶眼睛里闪动的神情,就像月光下波涛汹涌的大海,难以揣摩。
“万万没有想到,皇上小小年纪,不仅有世庙皇帝一般的深沉如海的城府,缜密如网的心思,还有太祖皇帝一样的杀伐决断,视万千性命如草芥的杀伐决断啊!
不仅如此,他还有自己的独门手段,把心思城府和杀伐决断连在一起的杀人诛心!
老夫看不起他,其实是在看不起自己,看不起世庙皇帝啊。
世庙皇帝视杨廷和、夏言为无物,驱驭严介溪和老夫如走狗,他选出来的好圣孙,岂是等闲之辈。
隆庆元年,他和严介溪玩得一唱一和,老夫就该清楚了。
可是这世上,没有后悔药可卖啊!”
徐阶最后看了徐琨一眼,苦笑道:“老夫羡慕严嵩得以无疾而终,羡慕啊,老夫更应该羡慕,他只有一个孽子,献出去一个即可了事。
老夫却有三个孽子,按住了这个却防不住那个,最后黄泉路上,兄弟三人,整整齐齐的,整整齐齐。”
徐阶推开房门,抬步要出去。
徐琨在后面疯狂喊道:“父亲,爹爹,老爷,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,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啊!”
“亲儿子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。老二,死心吧,用不了多久,老夫就会下来陪你们。”
徐阶说完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在管事和仆人的搀扶下,徐阶走出大牢大门,看着蓝天白云,他悲从心底来,嚎啕大哭,哭得肝肠寸断。
眼泪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纵横,白发发散,在风中和哭声中飘零,看着让人心怜。
舒友良看着,不由地暗叹一声。
不想旁边围观的百姓突然有人大声喊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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